在铜章艺术里建构起来的情感之路——青年设计师廖博专访后记 |
廖博是个年轻的设计师,于他的作品而言,却显示出思考的深度和视野的宽度。他的作品总是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呈现模式和一股缓慢却令人动容的情感。让我们走近廖博的创作世界,走进他的铜章圣殿。
一 意象之迷思 在与廖博的谈话中,他显示出对意象的极大的热情,也显示出他对于中国传统美学的造诣。意象,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它在某种程度上还解释着中国传统文学含蓄、内敛的特质。意象的民族性和文化性,使得意象具备了一种独特性,因而有了一种解释的指向性。意象,是一种含蓄的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在一个特定的“物”上融入气质相投的“情”。廖博说,西方的意象派艺术,如庞德的诗歌,日本的俳句,都借鉴于中国古代诗歌中的意象元素。他最喜欢意象在表情达意时的那种如灵感激发或瞬间顿悟式的艺术获得。他不停地在大铜章艺术中实践着他的意象之思。 比如聊到新近出品的“象”大铜章时,廖博显得有点激动。他说,“象”一度让他陷入创作的瓶颈。因为“象”在中国文化中指意的丰富性,让它成为一个很虚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要形象化,在艺术的转化上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象”与“祥”谐音,那就让它传达出吉祥之意吧。而象,在印度则是一种十分吉祥的动物,在佛教则被赋予更深的寓意。因大象有大威力而又性情柔顺,故传说菩萨入母胎时(释迦牟尼的前生被说成是菩萨),作白象形,表示菩萨性柔和而有大势。而老子《道德经》中则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说。他说,其实“象”是一个巨大的意象,它是虚拟的、感性的、想象性的,也是情感性的。因此,“象”大铜章以其富于智慧的设计,让人进入了一种禅定的心境。 所有的侍佛仙女神态祥和安然,自在自得,浮雕线条的婉转流畅,仿佛仙乐缓缓而出,荡涤人心。象形藏于无形,大音隐于章面线条与空间,在一种无形之形中潜藏大乾坤,这样的作品有一种成竹于胸的大气魄,也是对中国大铜章构思与表现艺术的一种有益探索。在“象”这个巨大的意象里,寄予了创作者对于中国吉祥文化的情思。章背面图案中的吉祥旋、飞腾的火焰,展翅的迦陵频伽鸟正带着吉祥向您徐徐而来。 因为对意象的迷思,“象”这样形而上的表现对象,突然就有了落脚点。 二 形式美的重要性 如果说意象是一种有情感浓度的表现对象,那么,表现这个对象的形式便显得尤为重要。这个形式在大铜章艺术中便是章面图案的结构、轮廓、布局,便是那个形象化了的东西。讲到铜章的形式美,廖博坚定地表示,他对章面图案的形式非常重视。他认为形式的好坏,对于大铜章这样以高低浮雕来表现形象的艺术显得至为重要。好的形式,不仅能写形,更能传神。而只有传神了,章才能有感动人的力量。 在他的作品中,对照的美几乎被用到了极致。这种对照有繁与简的对照,有整体与局部的对照,有形式上虚与实的对照。比如“普陀山”,章面主体对象与背景修饰之间不仅存在着繁与简的对照,还有虚与实的对照。背景的繁复虚化,使得主体对象显得更加的饱满有力。而正面图案的南海观音半身像与背面图案如横空出世般的执莲佛手形成一种描绘上的对照,一种是周正的、古典的美,一种是空灵的、凸显的美。 而在“象”铜章中,正面图案与背面图案的繁简对照,定是让你惊叹于在这种对照的美所带来的审美冲击。正面图案的繁,繁的细致、繁的顺其自然、繁的天然自得,正如那博大精深的“象”所给予你的豁然与自在;而背面图案的简,则简的理直气壮,有一种中国泼墨画的爽直,又似一句谶语,神秘而深藏大“道”。正面工于线条的流畅,工于结构层次的营造,在一种重叠之中,延伸出大“象”无边之感。而背面则恣意而为,任吉祥旋旋转无边,任那热烈的火焰熊熊燃烧,这样的喜庆与兴旺,用这样恣意的手法实在是得妙其中。 三 佛,是一种情感 在谈到“普陀山”纪念章时,我与廖博就“佛”进行了一次颇为较劲的探讨。最后,他的一句:佛,是一种情感。让我感动良久。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多么的语出惊人,也不是因为这句话到底有了多少的哲思,而仅仅是因为,一个创作者情感的觉醒。 无论是纪念币也好,大铜章也好,佛教题材已经成为热门题材。因为,佛教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和重要分量,它成为了人们内心的某种寄托。很多佛教题材作品,很写神,把佛的慈悲、善性等等表现得无可挑剔,也有部分能出色地还原当时当地的佛像样貌。然而,却很少有注重表现佛的情感的,这个情感是指把创作者自己的情感融注在对佛的表现上。这个佛,是他一个人的佛。在“普陀山”这个作品中,我们看到正面图案中的南海观音是微阖着双眼的,脸型并不是饱满如满月的,半身的塑像并没有全身仰视像的那种壮观,然而这个观音像却有一种让你安静、让你心怀虔诚的力量。廖博说:“在设计南海观音像时,我并没有想太多,我只是觉得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带给人们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在它面前,心灵能变得虔诚而谦卑。” 其实,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复杂的。我并不是太赞同他的观点,却实实在在地敬佩他的创作。他的创作原来可以这么纯粹,可能和很多人苦苦追寻的艺术无关。然而,殊不知,真正的艺术最终追逐的不就是那一份干净而直白的情感吗! 一个作品,只有有了情感,才有无尽的生命力。 四 在传统与西方之间的平衡 这是一个不怎么新鲜的论题,却谁也避免不了。传统是根,西方是叶。没有传统,我们便无法生存,而西方的一些修饰可以锦上添花。很多搞文艺创作的人,在本末倒置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艺术的生命力。把握好这两者之间的平衡需要定力,更需要一颗对自身传统的自信心。廖博坦言,在传统的土壤里冲突不了的时候,他会去借助一些西方的东西,无论是理念的还是形式的。但是,根本的东西他不会动。比如“象”大铜章正面图案的设计创作,他就是借鉴了印度佛教的一些元素,如侍佛仙女的形象便是借鉴了印度佛教仙女形象,体格显得饱满而自如,不是中国传统的女性形象。其服饰装扮也是印度佛教的。但是“象”大铜章要传达的吉祥寓意还是中国式的。因此,正面图案的造型并没有让我们感受到异域风情,而是在异域元素下所传达出来的那种崇尚自然、自在的道,即大象无形,以及在流畅线条与浮雕中默默流淌的大音之美。 廖博还谈到了“画圣-吴道子”大铜章,在该章的背面图案中有一张线描的唐代仕女脸造型。他说,这个线刻的脸型,并不是为了突出与周围高浮雕的对比,他在做一种尝试。他说国外有些章就有只用线刻手法的,同样能表现出丰富的意义。当我问他是否会做一个完全采用线刻的章时,他兴奋地说:“我会去尝试!”但同时他说:“我不会盲目地去模仿,我的作品不会丢掉我们自己文化的根。我做作品,是表达我自己的情感,我自己的感动。不会因为一个新奇的形式,而丢失了我自己的情感,我自己的感动。”“京剧”大铜章背面那贵妃衔杯下腰一饮而尽的艺术形象,震动了不少人的心。那是一种中国式的情感表达模式,含蓄中的力量,令人不禁动容。 我们的谈话持续了5个多小时,我却觉得过得太快。让我们一起静候他的更多的作品吧! |